别让研发高投入企业“吃亏”

在回答《中国科学报》记者关于“你认为在我国当前社会经济发展的条件下，哪些因素将会或正在影响企业的研发投入”这一问题时，博雅干细胞科技有限公司（下简称“博雅干细胞”）技术部经理陆伟峰把“企业收入与利润”和“企业融资情况”排在末两位，排在前面的则是“产业环境”“行业前景”和“政策引导”。

与陆伟峰完全身处不同行业的王杰，在一家老牌人工智能企业——汉王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下简称“汉王科技”）任职副总裁、主管研发，也有着几乎同样的感受：“中国人不是不爱创新，中国企业也不是没能力搞研发，大环境造成了花大力气搞创新的企业反而‘吃亏’。”他口中苛责的“大环境”，透露着对当下社会风气和“潜规则”的无奈。

这不是偶然。记者通过走访不同行业的企业发现，企业在研发投入上的动力不足，多数是因为受到产业环境不利创新和行业“潜规则”的影响。

“潜规则”：“山寨”淘汰原创

在王杰看来，中国近几十年来社会经济发展阶段决定，企业“走追赶或者抄袭的路子更舒服”，特别是南方的一些企业，生产加工能力强、相应产业链完整，能够迅速通过仿制或“山寨”某款产品回收投入成本。“那些稳定投入研发的企业，可能还比不上直接购买技术的企业或抄袭者。”

王杰举了一个例子，汉王科技曾经研发了一款产品，还没怎么在市场上闪光，就被“抄”去了。更匪夷所思的是，他们发现山寨产品“模具开得比我们还好”。

“他们产量可能比我们还大，开好模具扔到市场上，然后下个月就干别的去了。”王杰说，这对企业创新是个无情的打击。

所谓“山寨产品”，其实就是侵犯知识产权。然而，尽管我国三令五申，将保护知识产权置于各项工作的重点范围之内，但各类侵权案件仍层出不穷。特别是，山寨企业背后还捆绑着许多人的就业和谋生等社会问题。王杰认为，随着我国经济发展从高增长转向高质量，知识产权保护工作当是未来重中之重。

此外，企业研发投入还面临着投入产出比不高甚至“打水漂”的风险。

“就像我们研发芯片，花了大力气做出来之后，发现没人愿意用——没有相应的操作系统、没有适合的软件环境，做了白做。”王杰举例说，如果企业，特别是民营企业研发投入后没有形成正循环的话，很多企业就不敢再“烧钱”了。

出于对被“山寨”的担忧，也出于避免研发投入“踏空”，王杰告诉记者，汉王科技目前多布局面向未来1到3年、长不超过5年的研发投入，一方面研发周期不至于太长难以收回成本；另一方面，即便遇到“入不敷出”的情形，也能较为灵活地通过其他资本介入的形式进行补充。

陆伟峰告诉记者，他们面对同类问题的做法也几乎如出一辙：缩短研发周期，尽可能快地实现研发成果的产业转化，避免在某一研发项目上长时间只有投入，没有产出。

期盼更多“雪中送炭”式投入

作为人工智能领域的初创企业，云从科技在当前阶段研发投入颇高。云从科技联合创始人姚志强告诉《中国科学报》记者，近3年来云从科技研发投入逐年上涨，并保持较高投入额度，2017年研发投入更是占到营收23%的比例。这些投入大部分用于企业的持续科技成果转化及技术创新。

对云从科技来说，政府政策及财政补贴的大力支持，让他们有了投入研发的底气。姚志强透露，云从科技承接了国家发展改革委的人工智能基础公共资源服务平台及高准确度人脸识别产业化平台等重大工程。

而在王杰看来，对于企业研发方面的扶持，政策倾向“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

“政策支持不能总盯着那些比较‘火’的，可能现阶段比较冷门的也是未来的‘潜力股’。”王杰对记者说，他能够理解财政或科技主管部门这样做的缘由，毕竟他们也受到成绩考核的管束，有些投入“被报告忽悠了”“钱白扔了”都是有可能的。但是，就像做企业一样，不可能每一步都是成功的、什么都是永远增长的，“得允许失败，否则很难孵化出新‘种子’”。

陆伟峰向记者提出一种现象：近年来随着在创新研发领域的投入增加，我国在知识产权申请量方面有了显著提升，人均专利拥有量也显著增加，但是我国面向产业的创新自主知识产权供给水平并没有明显改善。究其原因，说明我们“拿得出手”的专利还很有限。

“现在到了我们要到无人区去跟别人竞争的时候，因此，我们就要多撒‘种子’。”王杰说。

合作创新是出路

长期在某一领域深入研发开拓，才能真正形成专利壁垒。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但受访的企业家或研发相关从业人员却告诉记者，企业很难在一个领域长期坐“冷板凳”。

陆伟峰告诉记者，博雅干细胞从事的是干细胞全产业链技术的研发，从上游干细胞处理设备，到下游干细胞临床应用，是一个环环相扣、立体化的研发体系，总体上以自主研发为主。但即便如此，在研发链的某些部分，也会采取产学研合作开发或者技术购买的形式，缩短研发周期。

云从科技目前的主要创新研发模式，就是自主研发和与院所机构开展联合研发相结合。“目前云从科技不仅与国内外高校院所建立联合实验室，还联合这些机构进行了人才培育引进方面的合作。”姚志强说，“科技人才是科技型企业创新发展的核心，要保持企业科技人才的持续培育引进才能使公司创新能力不断发展升级。”

“一切都是要围绕创新。”中国科学院院士、国家自然基金委副主任高福曾在出席某院企共建的活动时表示，企业与院所要各自发挥优势，围绕创新做文章。“如果人才、资金、成果能够联手一起做事，创新型国家离我们就不远了。”